少白时空
当天幕上,雷无桀那句“我爹是帝国军人”的话音落下时,学堂内所有人的目光,“唰”地一下,全都聚焦在雷梦杀身上——只见他张着嘴,眼睛瞪得溜圆,一副魂飞天外的呆滞模样。
他身边的李心月心头猛地一揪,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。
百里东君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斗:“雷、雷二……这天幕上的雷无桀……难道……难道真是你的种?”
雷梦杀仿佛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支支吾吾,脸上写满了荒谬:“不、不是……那个小夯货……他……他是我雷梦杀的儿子?”
众人之所以如此笃定,是因为雷家堡祖训森严:族中子弟不得参与朝堂军政。
放眼整个雷家,如今唯一身在朝堂、投身军旅的,就只有他雷梦杀一人!
然而,当听到雷无桀亲口说出父亲已“战死沙场”时,所有人的心都猛地往下一沉。
就连一直气度从容的李长生,眼神也骤然变得锐利起来。
李心月看向雷梦杀,语气凝重:“梦杀,沙场之上,刀剑无眼。既然天幕已有示警,这领军之事,或许……”
雷梦杀却猛地一摆手,脸上挤出一个洒脱的笑容,用力拍着胸脯:“大丈夫立于世,所求为何?
不就是保家卫国,弛骋疆场吗!天幕说我战死,我以后多长几个心眼,小心些便是!
我倒是……我倒是担心心月你啊。”
众人闻言皆是一愣。李心月更是直接瞪向他:“你胡说什么?担心我做什么?”
雷梦杀指着天幕上雷无桀那带着几分落寞的身影,声音低沉了下来:“你没听咱们‘儿子’说吗?
他从小……就没了爹娘。
我若真是马革裹尸,那是将军宿命,我认!可你呢?
你堂堂剑心冢传人,逍遥天境的高手,常年居于天启城内,怎么会也……还有咱们的寒衣,她那时又在哪里?”
这番话如同重锤,敲在每个人的心头。是啊,雷梦杀战死沙场尚可理解,可李心月这般修为,身处相对安全的天启,怎会也遭遇不测?这背后,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变故?
气氛瞬间变得无比沉重,仿佛有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胸口。
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雷梦杀忽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,盯着天幕上的雷无桀,嘿嘿一笑,打破了凝滞:
“不过话说回来……你们仔细瞅瞅,这小子,眉眼还挺俊,这肯定是随我!”
这突如其来的打趣,让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,凝重的气氛总算被冲淡了些许,但那份深植于心底的忧虑,却因此变得更加清淅、具体。
雷梦杀望着天幕上那一袭如火红衣的少年——那眉宇间的飞扬神采,竟真的与自己年少时有几分重叠,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。
战死沙场,妻离子散……
这天幕所展现的,究竟是冰冷的预言,还是血色的警示?
他更加用力地回握住李心月的手,仿佛要通过这紧握传递某种力量,声音低沉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
“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,我雷梦杀,绝不会让这画面成真。”
天幕画面转向天启城
众人的思绪被拉回,看着天幕上帝都之内,平民狂欢与贵族、武林人士愤懑不满的鲜明对比,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。
叶鼎之看向萧若风,语带深意:“琅琊王,看来这位皇帝,当真是让天下人爱憎两极。有人视他为救世神明,有人恨他入骨。”
萧若风微微颔首:“他正在亲手砸碎一个旧时代,铸造一个新秩序。
自然会有人沉醉于往昔的旧梦,不愿醒来。”
而当画面中,那位傲立九重陛阶之上的身影,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,将强制迁徙南诀万户贵族、在河套新设两郡,作为北伐桥头堡时,即便众人早已见识过他的霸道与野心,此刻仍不禁为之咋舌。
雷梦杀深吸一口气,感慨万千:“‘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’……这位陛下的胸中,装着的究竟是怎样的万里江山?
只可惜……我若真如天幕所言,早早战死,未能在他麾下跃马草原,纵马杀敌——那当真是……死也难以暝目的遗撼!”
一旁的叶鼎之却冷静开口,他曾游历北方,见识更广:“北蛮疆域横跨数千里,部落众多,虽失河套,伤及筋骨,却未动其根本。
天幕上帝国与北蛮之间,绝非一战可定乾坤,恐怕……将是一场倾尽国力的漫长鏖战。”
此言一出,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紧紧锁定了天幕。
【天幕之上,庄严的大朝会景象如潮水般退去,画面转入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深邃内殿。
此处再无百官云集的喧嚣,唯有帝国真正的权力内核——几位心腹重臣肃立于御阶之下,空气中弥漫着近乎凝固的凝重。
御座之上,年轻的皇帝指尖有节奏地轻叩着扶手,打破了沉寂,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清淅地传开:“太尉虽已拿下河套,然此役所破,不过是北蛮盘踞漠南的两个部落。
其根本,金帐狼军主力未损,如今左右二部已闻讯南下,大战迫在眉睫。诸卿,有何见解?”
话音刚落,一名身着玄甲、气势昂扬的年轻将领便猛地踏前一步,声如洪钟:“陛下!
太尉用兵如神,算无遗策!
即便与北蛮主力正面决战,以我军之精锐,太尉之谋略,扫平北蛮,亦非难事!”
“蒙将军,此言差矣!”
李通古立刻出言反驳,他转向御座,语气沉凝:“陛下,蒙将军勇武可嘉,然臣以为,即便太尉战无不胜,若与北蛮主力硬撼,纵能取胜,我帝国精锐也必伤亡惨重!”
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,语气加重:“须知国内南诀遗民尚未彻底归心,各地武林门派更是蠢蠢欲动,朝堂之上,亦不乏心怀叵测之辈!
若此时北征大军损耗过巨,内外交困之下,恐动摇帝国根基啊!”
那姓蒙的年轻将领眉头紧锁,张了张嘴,却终究未能出言反驳。
李通古这才向皇帝深深躬身,进言道:“陛下,两国国运之争,不在朝夕一城一地之得失。
太尉在前线,自有临机决断之权。
然依臣愚见,那草原诸部,看似被北蛮可汗强行捏合,实则内部部落林立,各怀异心。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:“臣请陛下,派遣得力使臣,秘密潜入草原,行离间分化之策,令其内部自相争斗。
如此,既可极大削弱北蛮实力,减少我军伤亡,更能借那些熟悉地形的部落为耳目向导,助太尉精准出击,直捣黄龙!
届时,生擒北蛮可汗,或将易如反掌!”
御座上的皇帝微微颔首,看不出喜怒,声音清冷:“此计甚善。
然,何人可担此重任?”
李通古似乎早有准备,立刻应道:“盖聂先生出身纵横一脉,合纵连横本就是其看家本领,且武艺超群,足以自保。
此等重任,非盖聂先生莫属!”
皇帝目光微动,显然认可此人选。
恰在此时,一名内侍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,低声禀报:“陛下,盖聂先生于殿外候旨。”
“传!”皇帝立刻道。
片刻后,盖聂缓步走入殿中。
他面色较平日略显苍白,气息虽尽力平稳,仍能察觉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,只是周身衣物整洁,不见明显外伤。
皇帝目光如电,瞬间捕捉到他的异样:“先生受伤了?”
盖聂拱手,平静回禀:“有劳陛下挂心。
臣奉命护送那两位少年前往雪月城,途径于师之地时,遭遇怒剑仙阻挠。
此人公然与帝国为敌,臣不得不出手阻拦,激战之下,受了些轻伤,调息数日便可无碍。”
一旁的李通古连忙追问,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疑:“盖聂先生剑术通神,当年南诀刀仙亦被您一剑枭首。
那怒剑仙竟能让先生负伤?莫非其修为又有突破?”
盖聂缓缓摇头,语气依旧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:“臣虽带伤,那怒剑仙却也未曾讨得便宜。
激战之中,臣已斩下其右臂。他境界虽未跌落,但断臂之伤,足以令其剑道受阻,再难发挥巅峰实力。
日后若其再敢与帝国为敌,无需陛下烦忧,只需遣一精锐军阵,结阵围杀,定可将其彻底斩灭!”
“好!好!好!”
皇帝抚掌,连道三声好,眼中锐光乍现,“先生果然从未让朕失望!甫离天启,便斩那狂徒一臂!
如此一来,白王麾下折了一员大将,想必能安分些时日。
倒是那赤王……怕是要趁机张扬几日了。”
他望向盖聂,语气缓和了些许:“先生且先在宫中好生调养。
过几日,尚有重任需托付于你。
草原之行,合纵连横,分化北蛮,为太尉北伐减轻压力,此事关乎国运,非先生不可。”
盖聂眼中闪过一丝凝重,毫不尤豫地躬身:“臣,领旨。”
皇帝随即转向李通古,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峻:“此次北上,你与盖聂先生同行。
先生负责草原诸部,而你,直奔天外天——务必在大战全面爆发之前,让那无心认清形势,献出天外天,束手归降。”
李通古深深躬身,声音沉稳:“臣,定不辱命!”
“至于雪月城那边……”
皇帝略作沉吟,对着殿外淡然吩咐,“来人,传白王入宫觐见。”
内侍躬敬的应诺声,在深邃的殿宇中回荡开来。】